静曦

余生有你（11）补全

*昨天的更新不太好，今天修了一下，有些晚，望各位等更新的小伙伴们见谅。

蓝曦臣觉得自己真是好久都没有睡过如此踏实、如此安稳的一觉了。自知道江澄怀孕以来，他的心便时刻紧绷着，后来江澄的情况愈发严重，时刻在生死边缘徘徊，他更是不敢也不想合眼，他怕自己会错过江澄的每一次清醒后与他相处的机会；他怕自己一旦睡着，再醒来面对的，就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只敢日复一日地睁着眼睛守候在江澄身边，从日升到月落。

他抛弃了他的睡眠，他的睡眠也背离了他。

现在，一切峰回路转，置之死地而后生，孩子平安降生，江澄也得天眷顾，渡过死劫。他再不会陷入天地之间孓然一身的梦魇，终于能够睡一个好觉。

这一睡就睡了三天三夜。

 

 

蓝曦臣睁开眼睛，看到头顶的纱帐，意识有片刻恍惚，很快清醒过来，猛地转身看向旁边。

那里，江澄正安稳地躺着。

蓝曦臣将颤抖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放在江澄的鼻翼，屛住呼吸，拿出平生最大的勇气去感受，终于确认了那微弱但绵延不绝的呼吸的存在。温热的呼吸打在指尖，让他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温热起来。蓝曦臣将手覆上江澄瘦削而苍白的脸颊，细细摩挲过每一寸皮肤，最后停留在他的唇上。江澄的唇薄薄的，紧紧抿住常给人一种凌厉而薄情的感觉。但其实，只有靠近了，才知道他是多么深情而柔软的一个人。江澄的唇因为不断的病痛折磨而没有一丝血色，还有些干燥得起皮，让他看上去脆弱而无力。蓝曦臣本能不喜欢他这副样子，俯下身，虚压在江澄身上，一点点凑近他的唇，把自己的唇印在上面，伸出舌尖舔舐着每一处，为那双唇染上血色和湿润，才满意地重新躺下，和他十指相扣，专注地看着江澄的睡颜，心中一片平静温暖，只愿就这样看到地老天荒。

 

“砰——”门被人打开，打断了帐内温情脉脉的凝视。

蓝曦臣回过神来，披衣起身，看向来人，发现进来的正是那天送药过来的弟子，江安最小的师兄——白术。

“哎，蓝公子，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三天了。”白术放下托盘，转身看到蓝曦臣，惊喜地叫道。

蓝曦臣回以一个轻松喜悦的笑容，点头道：“是吗？真是不好意思，让诸位为曦臣费心了。”

白术摆摆手，“没事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过——”他看着蓝曦臣笑得略有些傻气的样子，面上露出一些迟疑，似乎在犹豫接下来的话是否该说。

蓝曦臣善解人意道：“白公子，如果有话不妨直说。”

“哦哦，那个，蓝公子，我们都知道你一天之内大悲大喜，受到的情绪刺激太大，所以才——”白术小心觑着他的神色，似乎怕自己说的话会再次刺激到他，看他脸上一片茫然，连忙转了话头，“不过，你现在这样子也很好看的，你不用担心。”

蓝曦臣被他说的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自己好看，问：“白公子，可是我的样子有何不妥？”

白术挠了挠头，眼睛四处乱转，一副为难的样子，最后还是咬牙道：“蓝公子，我们知道你一瞬白头是受的刺激太大，我们都可以理解的，你也不用太在意。”说完，像是生怕蓝曦臣接受不了自己的样子而反应过激，连忙盯紧了他，似乎一有什么不对，就要赶紧冲过来。

蓝曦臣听了他的安慰，才明白他为何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他拾起自己的一缕发丝，看到那银白的颜色，有瞬间惊讶。待看到白术紧张兮兮的神色，哭笑不得道：“白公子，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刚才不过是没有反应过来罢了，皮相而已，曦臣并不在意。”

“那就好，那就好。”白术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放下心来，突然眼睛一亮，拍了下脑袋，“对了，我要去把你醒了的消息告诉其他人，你已经睡了三天，要是再不醒，我们就要冒险去把师傅从医阁里强行拖出来了。”话音没落，他就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蓝曦臣对着他的背影无奈一笑，掀开托盘上的玉碗的盖子，看到熬好的粥水，心中不禁有些感动，无为宫众人与他们无亲无故，却给了他们如此多的照顾，真是……

蓝曦臣喝下粥，把感动压进心底。

 

“蓝小子——听说你醒啦，老头子就说你没事，一个两个都还不信，这下服了吧。哈哈——”蓝曦臣刚给江澄喂完水，就听到老先生标志性的大笑由远及近地传来。

“先生。”蓝曦臣拱手行礼。

“不用不用——”老头儿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看着他丝毫不为自己白发烦恼，只是纯然喜悦的模样点了点头，“你很不错，江小子这回没看错人。”

“老先生谬赞了，曦臣得晚吟亲睐才是此生之幸。”蓝曦臣笑的温柔而深情，衬得那一头白发都柔和起来。

老头儿看着他无怨无悔的模样，在心底叹了口气，却也把那些担心放下不少。他收了笑脸，正色道：“我现在还有一件不好的事要告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蓝曦臣看着他严肃的样子，心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可是晚吟，还有什么不好？”他问的艰难。

“对。老头子虽然用天心草抱住了他的命，可那些消耗却不是天心草就能补回来的，所以江小子现在只能用沉睡减少消耗以延续寿命。要想他彻底好起来，还需要碧落花。我这两天在医阁里翻遍了前人记载，才发现了关于碧落花生长环境的记载，可到底在哪里还有，却是一无所知了。”老头儿说到最后，心情也不禁有些沉重起来。

他与江澄相识近二十年，亲眼看着他从风风雨雨中一路艰难走过，也为他治疗过各种各样的伤，对这个年轻人从一开始的好奇到敬佩再到心疼，虽相处时间不多，却是实实在在把他当自己的小辈在疼爱，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江澄把自己的身体弄得一团糟而大发雷霆，后来更是劳心劳力劳财为他治疗。看到江澄终于有了自己的伴侣，也曾为他不用孤身一人而感到欣慰。可是，命运似乎永远不会善待这个孩子，意外怀了双生子几乎耗尽他的性命，好不容易有了天心草从鬼门关里救下了他，还是没办法让他恢复正常。想到还不知是否存在的碧落花，乐观如老头子，也不免为这接连不断的打击而感到沮丧。

蓝曦臣听完老先生的话，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又很快挂起笑容，他坚定道：“没关系的，只要晚吟还活着，一切就都会有转机。就算穷尽一生也没有办法找到碧落花，我也会心甘情愿地照顾他一辈子。”

老头儿被他的勇气与决心感染，也很快放下了那些阴霾，哈哈笑了几声，拍着蓝曦臣的肩膀，高声道：“你说的对，既然有记载，我们就一定能够找到。”一边说，还一边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要寻找也不急于一时，江小子现在的情况还好，你该去看看那两个小崽子了，不然当心江小子醒了找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算账。”老头儿放下了心，又有了调侃的兴致。

蓝曦臣揉了揉头，“老先生说得对，我要照顾好两个孩子，免得晚吟到时候生气。”

“那你赶紧去吧，老头子看好你哦。”给了蓝曦臣一个鼓励的眼神，老头儿又给江澄诊了下脉，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迫不及待地离开去了医阁。

蓝曦臣坐在江澄身边，握住他的手，轻轻道：“晚吟，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无论未来还要面对什么，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永远不会失去希望。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自己，我们的好日子还长着呢。我等着你和我一起照顾我们的宝贝。”在他额头印下一吻，蓝曦臣才转身出去看还没见过的孩子。

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的瞬间，江澄眼角落下一滴泪珠。

 

 

蓝曦臣走到旁边的屋子，这是早就为孩子准备好的婴儿房。里面的布置都是江澄还清醒的时候指挥他做的，婴儿床、小木马、摇篮、小秋千甚至还有一个梳妆台，都是江澄亲自设计，然后由蓝曦臣制作而成。

想到两人一起笨手笨脚地布置房间的样子，蓝曦臣忍不住挂起一个温柔宠溺的笑容，如百花瞬间开放，灼灼其华，直看得听到声音抬头的子苓羞红了脸庞。

“蓝公子，你是来看宝宝的吧，快过来吧。”子苓从美色中清醒过来，连忙起身，向蓝曦臣招呼道。

“是，谢子苓姑娘，姑娘受累了。”蓝曦臣拱手一礼。

“没事啦，我们师兄妹几个轮流照顾的，而且宝宝们也很乖，一点也不累。不过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不耽误你和宝宝联系感情。”子苓说完，也不等蓝曦臣反应就迅速离开了。

蓝曦臣走到摇篮边坐下，看着两个熟睡的宝宝。虽然江澄怀的辛苦，可两个孩子却都长得很好，不过三天就褪去了潮红褶皱，小脸看上去白白嫩嫩的。眼睛紧闭着，小鼻子皱着呼吸，小嘴微微抿起，两个孩子一模一样的面容和睡容，让蓝曦臣的心一下子柔软的不可思议。

他伸出手指去触碰伸在被子外面的那只小拳头，一下子被柔软的小手抓紧，心不禁提了起来，还以为自己吵醒了她，结果发现她只是握着，还睡的正香，才放下心来。这时，刚才被他忽略的柔软触感一下子汹涌而至，血脉相连的感觉让他的慈父之情泛滥得一塌糊涂，只恨不得把自己所有都捧在这小小的人儿面前。

这一刻，蓝曦臣总算理解江澄为何拼了性命也要生下他们，那种从骨肉血脉中传来的深刻情感，真的足以让人不顾一切地去付出。

这一刻，蓝曦臣才真正接受了两个孩子，并为他们的存在而感到欢欣雀跃。

 

 

两年后。

“蓝曦臣，快把你闺女从桌子上抱下来。”

蓝曦臣端着饭食自厨房出来，还没进屋就听到江澄气急败坏的吼声，连忙走了进去。

屋中，江澄撑着辅助架艰难站立，面上一片气急的通红，双目如电，紧盯着桌上的小女孩。而被如此有热度的目光注视着的小姑娘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仍旧高昂着头，慢悠悠地在桌子上绕着烛台爬动，假装自己是巡视新领地的老虎，可惜她明亮滚圆的杏眼，粉嘟嘟的脸庞，用粉色发带绑起的小揪揪和可爱的粉色衣衫却让她怎么看怎么萌。

看到阿爹进来了，刚才还十分淡定的小姑娘一下子慌了神，连忙向坐在一旁的哥哥求救。待看到与她长相十足相似只是穿戴了蓝色发带和衣衫的同胞哥哥转过头去，冷漠地忽视了她的求救，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个“完蛋了”的表情，耷拉下脑袋来。待蓝曦臣走到她面前，将她抱起，赶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甜腻腻地叫道：“阿——爹——”

蓝曦臣丝毫不为她这副样子所动，盖因这小丫头从会爬开始就到处作乱，被人逮到了就用这副样子蒙混过去。蓝曦臣作为照顾他们时间最长的人，从最开始的不忍心到现在的无动于衷，实在是被骗多次后磨练出来的。

蓝曦臣不理会小丫头的讨好，径直把她放在凳子上，转身去扶江澄。

“蓝曦臣，你闺女真是越来越能耐了，现在连桌子都敢爬了，还不理我，都是你惯的。看我能动了，不打断她的腿。”江澄靠在蓝曦臣身上，一边向桌子挪动，一边咬牙切齿地和蓝曦臣抱怨。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晚吟消消气，我一会儿就好好管教她，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再不能忽视爹爹的话，不然就扣她零食，好吗？”蓝曦臣小心地扶着他，不走心地敷衍道。

“对，她还敢不听我的话。不对，重点是不许在桌子上爬，她才多大，也不看自己掉下来怎么办？”江澄被他安抚了一下，怒气稍减，但还是忍不住严厉地批评了一句。

“嗯嗯，我会告诉她的，现在我们先吃饭好不好？”蓝曦臣熟练地盛饭，递给江澄，然后开始照顾两个小的。

江澄习惯性接过饭碗，才意识到自己又被蓝曦臣带歪了话题，可看他辛苦地做好饭还来不及吃，就要先照顾他们一大两小的劳累模样，心中不禁有些酸涩和愧疚，也不好意思再数落，只沉默地低头吃饭。

饭后，蓝曦臣把乖巧的儿子留在屋里陪江澄，抱着女儿出了门。

“说吧，今天为什么要在桌子上爬，为什么不听爹爹的话？阿爹知道瑜儿虽然爱闹，但从来不会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也不会故意惹爹爹生气，所以，你今天做这些是为了什么？”蓝曦臣蹲下身，看着低着头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儿，温柔地问。

小家伙把手背在身后，嘟囔着说：“瑜儿不是故意的。爹爹今天走的好快，我都看到他的腿在打颤了，爷爷说不能走快，可爹爹都不听我和哥哥的话。我想我要是惹爹爹生气了，他就顾不上再走了。阿爹不要生瑜儿的气。”说完，把脸埋进蓝曦臣怀里，软软地撒娇。

蓝曦臣听到孩子奶声奶气地解释，眼眶一热，环紧她小小的身子，温声道：“阿爹怎么会生瑜儿的气呢，瑜儿的心意很好，但是采取的方法不对，瑜儿可以去抱抱爹爹，他就不会再走啦。爹爹今天不是生气，他是担心你，所以下回不可以再做爬桌子，尤其是放了烛台的桌子这样危险的事情，知道吗？”

“知道啦——”小家伙一听蓝曦臣不生气，很快恢复了元气满满的样子，握着小拳头，煞有其事道：“下回我就抱爹爹的腿，我会监督好爹爹的。”

“瑜儿真棒。”蓝曦臣亲了亲她的小脸，将她抱了回去。

正坐在床上给儿子讲启蒙读物的江澄听到声音，一下子抬起头来，看到父女俩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呼出一口气，却又马上绷起脸来，低下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蓝曦臣把女儿放在江澄的另一边，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小家伙马上抱住江澄的手臂，用小脸蹭着他的衣袖，乖巧道：“爹爹——爹爹不生气了，好不好？瑜儿都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爹爹理一理瑜儿嘛。”

看着小姑娘这副娇娇软软的样子，江澄哪还能板得住脸。捏捏她的小脸，没好气道：“爹爹原谅你了，不过下回不许再犯，听到没有？”

“知道啦——”得了原谅的小姑娘立马活泼起来，得寸进尺道：“那爹爹给我们唱歌好不好？瑜儿想听爹爹唱歌。”一边撒娇，一边用滚圆的大眼睛盯着江澄。

另一边，一直安静地坐着的儿子也开口道：“对呀，我也想听爹爹唱歌，爹爹已经好久都没有唱给我们听了。”说着也用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盯着江澄。

唱歌这件事是江澄一年前刚醒来后，由于身体虚弱，只能在蓝曦臣哄两个哭泣的孩子时看着，想出来的招数，没想到这般奏效，让两个小家伙时不时地惦记着。可现在再让他唱，他还是忍不住别扭了一下，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个“良母”。

可江澄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害羞的心思终于抵不过心软，答应了下来。

“太好了——”两个小家伙欢呼一声，一边一个偎进江澄怀里，等着听他唱歌。

江澄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轻轻唱起儿时阿姐为他唱过的摇篮曲，声音清亮温柔，让人一听心就忍不住柔软起来。

两首歌唱完，两个小家伙就都陷入了甜蜜的梦乡。江澄给了每个人一个額吻，然后招呼蓝曦臣把他们抱回自己的小床上。

*下章交待澄澄好起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