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曦

江澄唯粉,磕曦澄,咸鱼写手,更新不定

【羡澄】重逢(四)

我大概在深夜发毒鸡汤


    聂明玦融合了魂魄,恢复记忆,变成凶尸的尸体被小小一把火烧成灰烬。

 

看着自己用了许多年的身体在幽蓝色的火焰中慢慢变得一片焦黑,在碎成粉末,聂明玦压下微妙的感觉,对站在一边的江澄道:“江宗主,我既已恢复记忆,拖着的事情就应该处理了,还请你传信给各位家主。”

 

江澄点点头,吩咐手下传信给各家家主,共同商讨处理金光瑶之事。

莫玄羽自那日后就变得异常沉默。

若他不是魏无羡,那他是谁呢?他为什么会有魏无羡的所有记忆?他的性格、处事都几乎与魏无羡一模一样。他曾经不愿承认自己魏无羡的身份,想要一个全新的开始。可当他终于不再逃避,并用这个身份寻觅到了喜欢的人,却突然被告知,他的身份是偷来的,他用这个身份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为什么呢?

那他是谁?

那日的对质因聂明玦与江小小的意外出现而戏剧化一般结束,为了弄清楚来龙去脉,一切被暂时搁置。蓝忘机满脑子混乱地带着莫玄羽回了蓝家,两人照旧共居一室,却都无比尴尬。

沉默、沉默、沉默到处蔓延。

度过了人生中最煎熬的几日。他们一起来到了江家,是生是死,总要有个说法。

次日,百家共聚莲花坞。偌大的校场坐满了身着各色衣袍的人,一袭浅紫色裙衫的侍女穿梭其间,为众人上菜添茶。

纷纷议论在四大家族的人出场后暂时停歇,又在金光瑶被带上来后骤然变大。

各种不堪入耳的议论辱骂高高低低充斥在校场上。

聂明玦皱了皱眉,蓝曦臣难得沉了脸色,担忧地看看金光瑶,又看看聂明玦,纵然有千般愁绪,万般不忍,也只能压下。金凌单手按着剑,青筋暴起,勉力维持着镇定。江澄看着面前乱糟糟的一团,灵力运起,指环化为长鞭,随手一甩,在校场上惊起一片尘埃。扫了被这声响惊住的众人一眼,江澄淡淡道:“都给我闭嘴。要商讨就商讨,跟泼妇一样骂骂咧咧算怎么回事,再不干不净的,就给我滚出莲花坞去。”

一些不服气的人看不惯他这副做派,忍不住要开口刺上几句。还没张嘴,就听到欢脱稚嫩的声音道:“凉最棒,凉好帅,凉是最厉害的——”

看看四处乱飞的黑色小鸟,忆及那日他怪异而威力巨大的火,原本还有些不满的人乖乖闭了嘴。

聂明玦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江小小,虽然总是缺根筋的样子,偶尔还是很有用的。

江澄摸了摸落回自己肩上的小鸟的羽毛,坐到主位,宣布开始。

被憋狠了的众人顿时放开了口,你说“金光瑶弑父杀兄,罪无可恕”,我说“这贱人偷技之徒,不愧是娼妓之子”,你说“我早就看出这小人心怀不轨,一私生子居然越过众人成为家主,肯定使了见不得人的阴谋手段”,我说“那些被害的家族可真是无辜,抄家灭族啊,可真是丧心病狂”……好像人人都是正义之师,指责金光瑶这小人就是替天行道,全然忘了自己原来是如何在这位仙督面前卑躬屈膝,奴颜讨好。或许他们不是忘了,只是假装没有,用“我是被骗的,都怪这小人太狡猾”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江澄被这吵吵嚷嚷的声音烦的又想挥鞭子,聂明玦赶在他出声之前,朗声道:“各位,请安静。”

“赤锋尊可有话说——”

“赤锋尊打算如何处理这小人——”

“赤锋尊——”

聂明玦再次抬手制止众人的提问。他已恢复记忆,往日高居家主之位的气势和这些年在九幽厮杀练出的煞气,配合他伟岸的身材和威严的面容,强悍的天乾气势一下子压迫地众人闭了嘴。

“今日,邀各位家主来此,共同商讨金光瑶之事。玄门中人,当立身持正,赏罚分明,今在此细说分明金光瑶所立之功与所犯之错,不忽略其罪责,也不无视其功劳,错该罚,功该赏,望各位谨记。”

听到这样的言论,众人都有些莫名,按说这位前任聂宗主该是被金光瑶害得最惨的一位,本是仙督的最佳人选,却英年早逝,死后连尸身都被分开镇压,可他现在却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知为何。

聂怀桑急道:“大哥——你——”

聂明玦示意他闭嘴,轻轻道:“怀桑,有些事,你不知道,稍后,我会告诉你。”

聂怀桑按捺住满心愤懑。

有什么事,有什么事能比你的命更重要,你都被他害死了,还给他说好话。哼——

聂明玦镇住众人,开始一一清算金光瑶的功与过。

金光瑶穿着一身脏污的衣衫,被绳子捆住手脚跪坐在一边。听着聂明玦的话,只觉得有些荒谬。他也想硬气地拒绝,可终究还是活下来的渴望战胜了一切。骨气什么的,从来跟他无关。

聂明玦细数完金光瑶的功过,沉声道:“敛芳尊金光瑶于射日之征期间,因私人恩怨杀害同阵营修士,本应受处罚,然其之后卧底温家,为联军提供情报,最后更是暗杀温若寒,为最终胜利立下汗马功劳。之后其为炼制和夺得阴虎符罔顾人命,肆意杀人甚至抄家灭族,残杀父兄妻子,罔顾人伦,更是罪孽深重,但其出任仙督多年,劳心劳力,使玄门安稳数年,修建瞭望台,使消息得以迅速传递,事故得到及时处理,挽救无数百姓性命,也是大功一件。功过相抵,我提议将金光瑶废去修为,于不净世中看押起来,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因聂明玦最先的话而躁动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也有人在心中腹诽“看来赤锋尊确实对金光瑶恨意深重,都不愿让他干净利落地死,而是要带回去慢慢折磨”“嘿嘿,还以为赤锋尊有多光明磊落,还不是跟常人一样,睚眦必报,嫌弄死人不过瘾,还要带回去看押,还给自己留下个好名声,不得不说,真是高呀”“……”

如此,关于金光瑶的之事就此落下帷幕。

聂明玦当众废了金光瑶的修为,托江澄暂时将疼晕过去的人看管起来。

接下来就是众人极为关心的真假魏婴一事。事到如今,其实大家都在心里有些谱儿。不过,他们固然关心为何会如此,更感兴趣的却是死而复生之事。修士寿命虽长,但也终究有限,更不用说意外频发,若能知道这种秘法,岂非多了许多保障。

这样大的诱惑让众人都忍不住骚动起来,聂明玦自然明白他们在做些什么打算,索性如了他们的愿,至于魏婴愿不愿意告诉他们,告诉了他们,他们又是否能够做到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小小顺从地飞舞起来。

众人敛气屏息,专注地看着场中,直感觉每一秒都是煎熬,恨不得立刻就能看到魏婴,立刻就能得到起死回生之法。

灵力流动,画面缓缓展开,众人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着身子,却只出乎意料地看到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

“对呀,怎么了?莫非坏掉了。”

……

江澄微微蹙眉,小小落在他肩上,人性化地用翅膀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哎呀,我忘记今天是爹爹去抓大鱼的日子了。他肯定是落在家里了,等一等,他一会儿就回来啦。”

“抓大鱼?”江澄疑惑。

“嗯嗯,抓大鱼,大鱼难吃,鱼皮养小花花,花花好看;还可以画画,画凉,凉漂亮;还可以做衣服,衣服丑。”小小用自己的一张鸟脸努力表达对于鱼肉的嫌弃。

江澄听得一头雾水,聂明玦忍笑,主动解释道:“还是我来说吧。九幽有一条大河,河中有一种鱼,每年的这个季节正是鱼长得最大的季节,魏公子每次都在这个时候去抓鱼。呃,那个鱼能长到两米多长,肉的功用很大,可解毒,尤其有助于伤口愈合,几乎可在瞬息之间完成,但是味道比较糟糕,小小每次都不爱吃。鱼皮为银色,薄如蝉翼,整个剥下来加工之后,可以代替纸张作画,也可以做衣服。骨头还可以削薄之后画符和布阵,反正功用挺多的。所以魏公子这个季节差不多每天都会去抓一些,存着用。”

之前几天,江澄已经陆陆续续地从小小口中知道了不少他们在九幽里的事,明白那缺衣少食的地方日子过起来不容易,却也没想到连纸张、布料都需要用鱼皮替代。江澄沉着脸,竭力压下心上泛起的密密麻麻的疼痛。

众人按捺心思等待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了一声重响,随后是一阵“砰砰”的撞击声,画面终于被照亮,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道:“不就多拿了一条鱼嘛,都说了一会儿把内脏给你们,至于一直追着老子不放吗?仗着自己有翅膀,了不起哦!”

“砰砰”声不绝于耳,魏婴忍不住回嘴道:“别撞了好吗?老子刚修好的结界啊,再撞又塌了。”

黑暗被亮起的烛火驱散,隐约可见漆黑的屋顶和银白色的墙面。烛光逐渐变亮,画面终于清晰起来。

这才看出那原以为漆黑一片的屋顶其实不知镶嵌了什么,刚才没注意,现在隐隐可见闪烁的光芒,似天上的繁星。墙面也不是银白色,而是挂了一幅幅以鱼皮为画布的画。比一张很明显是地形图的画更吸引人眼球的是一幅巨大的人像画。

画中人细眉杏目,眉眼间晕着些许喜色和羞恼,眉心画着一朵红莲,腰封勒出紧窄的腰身,滟涟的大红色喜袍裹住身体,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这幅画被挂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用色笔触都极为传神,画中人栩栩如生,可以看出作画者心中蕴含的一腔情意。

众人一时被这耀眼的红色震惊,并未看出画中人是谁,不过结合小小之前的话可猜出几分。

有几个大胆的人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瞄了江澄一眼,看到他冷脸,怎么也没办法和画里那个青涩却温柔的少年联系起来。

江澄没有注意别人的目光,画面很快出现变化,应该是魏婴发现了亮起的传讯镜。

“小小,怎么啦?”并不明亮的烛光照在魏婴的脸上,可以看到他隐约的期待。

聂明玦抢在小小之前开口道:“公子,那个用了你的身份的人想见见你,他想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哦——”魏婴脸上闪过几不可察的失落,掐了个法诀,让传讯镜跟在他身边,转身出去,“我开始以为是我刚弄出来的小纸人,后来细想了一下,你说他性格跟我极为相似,甚至能够御鬼,我又觉得应该没有这么简单。这几天我查了一下,大概有点想法。”

魏婴一边说,一边向外走,出了黑暗的屋子,视线陡然亮了起来,黑石板铺成的院子里,十几条大约两米长的鱼被随意扔在地上。

众人看着魏婴把破烂的鱼皮褂子脱下来扔到一个筐子里,露出他肌肉结实的上身。或许是九幽中没有日光,他的皮肤呈现暗淡的白色。

镜子跟在他的身后,照出他背上狰狞的伤疤。

这是刚刚才有的,皮肉外翻,还隐隐渗血。

魏婴像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伤一样,一边继续说话,一边整理起散乱的鱼。

“老聂,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修鬼道的三个步骤吗?”魏婴将一条鱼放在一块突起的石板上,麻利地用锋利的匕首划开鱼皮,处理鱼肉。

“记得,一为炼体,二为炼魂,三为炼心。”聂明玦有心提醒魏婴现在的场景不太适合他这么裸着,又想到他身上的伤,之后魏婴还要去扑捉银翼鸟,实在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也就闭了嘴。

魏婴趁他说话剔下一块鱼肉,不加任何处理地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进去。“对,炼体是为了身体能够承受得了魂魄强度,炼魂是为了增加神魂力量,以之压服万鬼,炼心则是为了立心端,持身正,不为鬼道所反噬。三者相辅相成,但最重要也最难的是为炼心。九幽中有一面炼心镜,配合阵法可制造出种种幻境。七情六欲,三毒八苦,一切最痛苦最甜蜜的经历和人性中的弱点,都会被设置成幻境,加以考验。若我没猜错,那个人应该是炼心镜的镜灵。我曾经在其中历练,他知道我的记忆不奇怪。又身处九幽,天生与妖鬼之物打交道,能统御他们也不稀奇。”魏婴专注地剥皮,切片。时不时往嘴里扔几片,囫囵咽下去。他动作流畅,手臂肌肉线条优美,厚薄一致的银白色鱼片呈弧度飞起落入旁边的大盆,即使是在做这样的事,也并不让人反感。

“可是他为什么认定自己是你?”聂明玦追问。

魏婴端起装满了鱼片的大盆,走进一个简陋的凉棚,把鱼片晾晒在架子上,等它们阴干。

“那我怎么知道?看小爷太帅?”魏婴整理完一盆,回头继续削片。

聂明玦一脸黑线:“说正经的。”

“呦呦呦,恢复记忆了啊喂,这老古板的语气。”魏婴叼着一片鱼肉,调侃道,又很快肃了脸色,“大约是因为我进去的时候实力最弱,所以待得最久,它接触最多,又恰巧在那时觉醒了灵智。”

“你在里面受伤了?”聂明玦略一思索,反问。

“哎,老聂,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魏婴眉头略微一皱,又很快放开。

其实,当时何止是受伤,他分明是刚刚修出肉身被师傅扔进去,就把一口心头血贡献给了炼心镜,差点魂魄不稳,重新开始修炼。

“那个人想见见你,你要见吗?”聂明玦犹豫着开口。

“见,怎么见?难道老子还能把他弄进来?”魏婴不过脑子地随口说。

“当然是现在说。”

“哦哦,那就见见呗,小朋友嘛,应该关爱。”魏婴又处理了一大盆鱼,晾晒出去。

莫玄羽走到镜子前,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该称呼你什么?”

魏婴抽空抬头看了一眼,一个白净清秀的年轻人,看不出跟他有相似的地方,他习惯性笑笑,热情道:“随便你呀,叫什么我都没意见。”

莫玄羽怔了怔,也回了一个笑,“那我也叫你公子吧。”

魏婴随意点头,“你怎么啦?找我做什么?”

莫玄羽看着他熟练的动作,“你说我是镜灵,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魏婴又咽下一块鱼肉,“过界门的时候受损了吧,加上献舍阵法本就残缺不全,出些问题也不奇怪。”说完,似觉得不太妥当,又补充道:“哎,无论你到底是谁也没什么关系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不过,我的名声不大好,麻烦也比较多,你要是想安安生生过日子,以后还是换个身份。还有那个鬼道修法,很多都有问题,我对照前辈们留下的方法修正过了,加上一些修炼方法,不会反噬,你让老聂教教你,不说多厉害,自保是没问题的。”

莫玄羽没想到魏婴竟是这般想法,自己冒用了他的身份,他却反过来给自己帮忙,还细致地为他打算,莫名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觉得自己脑海中似乎有一些画面,四处冲撞着,要挣脱出来。按了按抽痛的太阳穴,他艰难道:“你是——十个人里面——最后被留下的那个——”

魏婴抬头看了他一眼,挑眉道:“呦,想起来了?”

莫玄羽苦笑:“记起一些画面,我看到你吐血了,血粘在我身上,热热的,我就开始有意识了。”

魏婴:……

魏婴:“求不提。”

莫玄羽:“为什么?”

魏婴假模假样地擦擦眼角:“往事不堪回首,丢人。”

莫玄羽:……

莫玄羽:重点是这个吗?

他笑了笑,突然觉得有些释然。有了记忆,就算知道自己不是魏无羡,也不茫然无措了。

“不过,你不要去烦我家阿澄哦。虽然我估摸着他见到我也恨不得揍我一顿,再拎回去跪跪祠堂什么的,不过他最后肯定会留下我,你可不能把这个占了,否则我跟你拼命哦。”“魏婴似真似假地威胁。

莫玄羽抽了下嘴角,忍不住问:“你难道不怨他吗?”

在没意识到自己是谁之前,他虽然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是魏无羡,应该让着江澄,但也会生气,会愤怒。这还是他知道的记忆并不全,那经历了全部,又在九幽那种鬼地方待了这么多年,魏婴为什么还是这么钟情江澄。

江澄听到这问话,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魏无羡,不怪他吗?

魏婴夸张地瞪大眼睛,惊叹道:“小少年,你怎么会觉得我应该怪阿澄呀?他明明那么好,肤白貌美大长腿,有钱有势身份高,对我也很好,嘴硬心软,说着你去死吧,其实每次都紧张兮兮地护着我,多萌啊。”

莫玄羽觉得自己见的和魏婴说的,可能不是同一个江宗主。

不过,也可能是同一个吧。人总是会变的,魏婴记忆里是少年竹马的阿澄,他见到的是狠辣无情的江宗主。不,也许他从来没有见识过江宗主的真正样子,毕竟,他从没有深入了解。

“可是,明明是你把金丹给了他,他最后却杀了你。”莫玄羽还是不明白。

魏婴手一顿,流畅的鱼片弧不小心断了,他手忙脚乱地在落地之前全都收回来,塞进嘴里,全都咽下去,险些噎到自己。

“咳咳——谁告诉你的——咳咳——”魏婴拎起旁边的水壶灌了一口,把鱼片顺下去,“你知道是我把金丹给了阿澄我不意外,那你难道没想起来,我当时被师傅选中看守九幽,借他之力出乱葬岗,用鬼道报仇,是约定时间的吗?”

莫玄羽:“你是说……”

魏婴擦掉下巴上的水,继续片鱼,“我是说,无论有没有那一场围剿,我都要走的。”

莫玄羽道:“可要不是他,你不会回去的时候连肉身都没有吧。”

魏婴笑笑,“你想多了,小少年,阿澄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还能知道我哪天销毁阴虎符。”他站起身,将薄薄的鱼片晾在架子上,说道:“其实,是我告诉他的,反正我要死了,好歹除了我这个大魔头能换些名声,当然肥水不流外人田,让阿澄来了。”他眨眨眼睛,故意压低声音小声道:“当然,我也有私心啦,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出来,就想着能给阿澄留个深刻印象,让他不要随意把我抛在脑后啊。”

莫玄羽觉得有点幻灭。

魏婴继续跟鱼死磕。

莫玄羽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他当初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不帮你也是事实吧。”

魏婴不悦道:“小少年,虽然我对你很有好感,但你要是再说阿澄的坏话,我就不让老聂教你了哦。”说完,还是解释道:“那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无论后果如何,都应该由我来承担。阿澄有他的路要走,有他的责任要担,我当时已经不能帮他什么,总不能还拖后腿吧。况且……”魏婴抖开一块鱼皮,浅笑,“阿澄其实已经为我做了很多,说好以后要一起重建江家,我会守着他,其实除了那一场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围剿,我什么都没有做,还给他惹了很多麻烦。我没有担起的作为师兄、作为儿子、作为弟弟的责任,终究都是他在替我承担。当时江家情况不好,内忧外患,阿澄性子要强,有什么麻烦宁可咬牙撑着都不跟我们说。我当时神志不清,成天惹是生非,帮不上忙还连累他,所以,你不要再说什么阿澄对不起我,没有帮我,敢做自然就要敢自己去承担后果,一边自己逞英雄,一边埋怨家人没有帮你,出了事就跑,那算什么,怂包吗?我自认不是有多大担当的人,也不会做出这种自私凉薄的蠢事。”

莫玄羽有些懵懂,“那你不恨那些逼得要害你的人吗?你这些年看守九幽,为他们挡去多少灾祸,现在还愿意把自己辛苦弄出来的阵法图鉴给他们学,但是他们只会记得你当初是个坏人,说你死不足惜,值得吗?”

魏婴又开始片鱼,听了这话,忍不住摇摇头,叹道:“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思呀。”

莫玄羽怒:“我不小了。”

魏婴眉眼弯弯,“不小了怎么还像孩子一样,做点事都要斤斤计较呢?我若这些年只想着别人要怎么敬重我,爱戴我,不接受我的好意,不感激我的付出,就是没良心,我早就疯了。而且我做这些也不是求什么,只是做了自己的分内事而已。守九幽是为了完成当初对师傅的承诺,写那些东西是为了让有用的学识不被埋没,所以呢,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大公无私,舍己为人,当然小爷我心地善良,愿意呢,把这些东西分享出去,你要真夸我一句,我也可以受得心安理得啦。”

莫玄羽:……

莫玄羽能说什么,他只想面无表情地呵呵。

不过,褪去了少年时盲目的热血和自信,打磨掉当初的浮躁和激进,在这不毛之地艰苦生活却能始终保持乐观,每天杀戮却不沉迷也不厌恶。不愤世嫉俗,不妄自菲薄,心怀感激,善念长存。

江小小说的没错,这样的魏婴,确实担得起一声英雄。

莫玄羽抿了抿嘴角,哑声道:“我不如你。”他苦笑一声,“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虽然学了几分像,对比起来,我终究还是差了很远。”

魏婴不在意地笑笑,“你还小呢,就算我十六七岁的时候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心里还天天恨不得别人把我夸成花儿呢。”他收拾了自己片鱼的残渣,扔出去给鸟喂食,从屋子里取出一条白布巾,擦掉脸上和身上的汗水,难得感叹道:“不过,长大了就不这么想了。古人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所以,凡事看得开一些呀,小少年。”

 

 

 


评论(25)

热度(967)

  1. 共18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